步入老年的我,閑來總喜歡翻翻一些老書,像文壇巨匠巴金的《家》,汪曾祺先生的散文《歲月鐘聲》,孫犁先生的《老家》等等。如癡如醉地捧著這些老書,咀嚼這本本佳作,猶如鉆進一堆老照片里,思緒萬千,心潮起伏,過去的磕磕碰碰,悲喜哀樂仿佛就在眼前。
我七五年參加工作,走進了大山,領(lǐng)略了她那連綿起伏的磅礴氣勢,誰知戀上了她就沒有回頭路,注定要在她懷里摸爬滾打一輩子。
悠悠歲月,訴說當年好困惑。
我的家鄉(xiāng)是株洲淥口古岳峰,那是典型的丘陵地帶,我從未領(lǐng)略過高山峻嶺的風(fēng)采,只從書本上略知“四大名山”的俊秀與雄姿。湯市南棚的山有其獨特的幽深和叢林,我們是一群“發(fā)瘋的追樹人”,哪里有樹,就在哪安營扎寨。我所在的采伐隊叫“資興縣林業(yè)局湯市林業(yè)站中歧嶺采伐隊”,住在湯溪邊上的中歧嶺回灘上,用泥巴抖了棟房子,這就是我們采伐隊的“窩”,我們幾個新工人,連這個都住不上。當時采伐隊有四十多個工人,后又從資興礦務(wù)局唐洞煤礦分來了二十多個“知青”。抖墻房子不夠住,只好暫時為我們幾個新工人用木板杉皮架起個棚子。我們幾個“鐵哥們”也心滿意足,“少年壯志不言愁”,每天愉快地上山砍樹造林。我為了磨煉自己的意志,給隊領(lǐng)導(dǎo)和工人師傅們留下陽光面,工作積極,我把自己豁出去了,每天收工后,還主動幫食堂大師傅劈柴,做義務(wù)理發(fā)員。我時刻在想:這大山里不是我的用武之地,期盼在大山外邊有個歸宿。
砍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會抖三抖
砍樹是當時國家開發(fā)林區(qū)的一項重大決策。采伐工是個什么工作?年輕好勝的我什么也不懂,懵懂地就來了,認為只要“跳農(nóng)門”“呷國家糧”就好。誰知采伐工,既不像工人,又不像農(nóng)民,被人戲稱為“山猴子”。猴子不敢去的地方,我們輕車熟路常去。無數(shù)的老工人砍樹造林一輩子,“我不流汗誰流汗,我不砍樹,國家建設(shè)哪有木材用?”這就是“山猴子”們流露出來的只言片語。我的師傅師兄們,大多沒讀幾天書,但心胸豁達,大道理不會講多少,只會埋頭苦干,多生產(chǎn)木材,為國家建設(shè)用材的需求而流血流汗,有的甚至還獻出了年青寶貴的生命,與青山同舞共眠,他們是林家鋪子的楷模。在國家建材工業(yè)欠發(fā)達的年代,采伐工人為國家建設(shè)做出了不可磨滅的杰出貢獻。七七年北京修建“毛主席紀念堂”還用上了我們砍的木材哩!
砍樹大比武
七七年國家建設(shè)木材需求缺口特別大,上級要求多產(chǎn)木材,提高采伐技術(shù)。我們采伐隊組織開展砍樹大比武,特別是我們這群年輕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。
我起了個大早,做“比武”前準備工作,銼鋸磨斧。這看起來是個簡單活,其實蘊藏著很深的技巧。師傅告訴我,鋸子齒要銼成小弧形,兩頭高中間略低。鋸齒略呈鉤狀,鋸路要勻稱,寬窄視樹而定,木質(zhì)硬的略窄,木質(zhì)松的宜略寬。我按照這些要領(lǐng),銼好了兩把彎柄鋸,和大家一同上山參加正式“比賽”。
參賽人員都跟個檢尺員,我們每鋸下一筒就檢尺記數(shù),八小時內(nèi)看誰鋸的多。我琢磨著:“要干就要干出個好樣子來,讓人刮目相看。”我選擇了塊樹較密較直的林子,脫下外面的長工作服干開了。按照砍樹“要領(lǐng)”,確定樹的倒向,一口氣鋸倒十多棵十多米高的松樹,每株能裁六七筒。連續(xù)幾小時的繁重體力勞動,我揮汗如雨,心跳“突突”加快,衣服濕透,豆大粒的汗珠從柳條編的安全帽邊緣滾下……
“開餐啰!”送中飯的大叔擔(dān)著一擔(dān)飯菜向我們喊道。我們好不容易席地而坐休息半小時。一缽飯,一缽南瓜,就是我們豐盛的午餐,水是從就近山坳溝里取來的天然礦泉水。吃飽喝足后,又投入下午的戰(zhàn)斗。
打枝斧頭聲,鋸樹聲,倒樹聲,滾筒聲,聲聲振山谷,整個幽林山坳里回響著優(yōu)美的勞動號子聲。
“今天采伐木材七點一三立方米,名列前茅。”收工的哨子吹響了,檢尺員對我說。
高山飛車
過去有人形象地說:“城市建設(shè)的每簡樹,每快板,是我們采伐工人用汗水淌出來的!”在落后的年代,的確,每根木材是靠人拉肩扛運出深山的。聰明的林業(yè)人,發(fā)揮自己的才智,做了很大的努力和改進,如靠兩人拉的鯉魚鋸,改為一人操作的彎柄鋸。由“滑道”“溜槽”“拉橋”“雞公車”,后采用高山“飛車索道”,從而大大地降低了勞動強度,提高了工作效率。
我剛參加工作時,搞了一年多的采伐。后來老實巴交的黃怡堂隊長,看我當過“民辦老師”,在采伐隊里算個“文化人”,就叫我去學(xué)開絞車索道。
索道是當時木材運輸?shù)男率轿淦鳎Y興林區(qū)最早是由蘇聯(lián)專家在黃草沃水援建的“烏克蘭索道”,全長三千多米,號稱南方林區(qū)之最。
我們采伐隊的索道只有千多米長,在索道家族中屬“小老弟”。它由一根主鋼絲繩索(承重索),兩端各一個定滑輪,兩根回空副索組成,一臺二十五馬力的柴油機作為牽引動力。最多一次能捆綁運送半方木材,木材由其它工人師傅“下溜”到山溝里來集中。索道班每班五至六人,一人操控絞車,其它人捆材掛鉤,掛好鉤后,用對講機通知山下操控員起吊,起吊后,主索道上兩個動滑輪,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端滑行,發(fā)出“呼沙呼沙”的節(jié)奏聲,幾秒鐘后就到達公路邊的集材場。這不是大山飛歌嗎?隆鳴的幽谷,打破了大山的寧靜,引來不少附近山民前來看熱鬧。我作為操控員,感到無比自豪!
我雖離開采伐隊三十多年了,但那趣事酸文仍歷歷在目。
斗移星轉(zhuǎn),現(xiàn)在的林業(yè)是以環(huán)保為主,“全面禁伐”。我曾經(jīng)戰(zhàn)斗過的中歧嶺采伐隊早已蕩然無存。但每當我下鄉(xiāng)或去炎帝陵游玩,路過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減速停車,在這逗留一陣。
來源:資興新聞網(wǎng)
作者:唐德良
編輯:龍志飛 歐文君
三審:龍志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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