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與白鷺,那隱藏的故鄉(xiāng)
那時你裸露著貧瘠的梁,
我的童年里也住著你
一些若明若暗的傳奇或故事。
那時你懷里躺著亙古走來的溝壑與滄桑。
而我多么期望有一陣風(fēng)吹來。
當(dāng)你長在久遠(yuǎn)的枝椏,
被風(fēng)撫弄之后掛上紅碩與金黃。
那時你總讓我看峽谷盤亙的老樹,
還有像蝴蝶飄舞的秋葉。
而我卻喜歡從頭頂飛過的白鷺。
那不是李白夕照暮歸的那一行,
也不是杜牧碧山遠(yuǎn)映的那一行,
是你的,也是我的,
托舉夢想和美麗的那一行。
眼前霓彩的,在瑤池一般,
可是白鷺銜來的畫?
它們從白云深處來嗎?
它們看到了七色光嗎?
站在童年里,我好奇地想---
為山里娃在夢里的魚肥果香
那幅畫的確落了下來,
像夢一般地落下了,
落在所有山里娃的近旁,
落在童年的那方山水,
落在浸在水中的,我的故鄉(xiāng)。
田野、故土、祖屋,
從此一一隱藏。
母親有些不舍,父親說:
從這方水土出發(fā),
從高峽平湖我那一片故鄉(xiāng)。
山野,換了它的裝扮,
湖水,歡騰它的浪花。
我也穿上嫁衣,
做了他幸福的新娘......
我與白鷺,那隱藏的故鄉(xiāng),
年年依然。系著我
無數(shù)的依依,
無數(shù)的,我的回望與懷想。
東江漁女
是從父親手里接過的漿么?
岸上泊著劃過的歲月,
水底刻著流淌的傳奇。
風(fēng)的手指,著意將你打磨。
雨,也想使你降伏。
浪也來雕刻,挾迫你
留下它的痕跡。
而你依舊平靜,
依然有如水的柔媚,
絲毫不驚。
你是柔媚的漁女。
這湖,在你黝黑的眼里,
是需要反復(fù)馴服的烈馬。
它狂放不羈,
你以騎手的招勢,
使它馴服。為你呈獻(xiàn)
滿艙銀白鮮活,
亮開嗓,唱一聲:
回嘍!長遠(yuǎn)清脆
撒給滿湖,翻騰的
銀鈴與珍珠。
因為父親的漿,
你俏柔的肩擔(dān)負(fù)山的剛。
而船上的日子,
你過得像一罐浸漬糖的果,
每一顆,都淌著蜜。
在夜或清晨,
循著父親走過的航線
去找生活。又搖碎了
金的太陽,銀的月亮。
船尾,支著兩口鍋---
一口,熬魚湯,
一口,煮生活。
東 江 霧
晨光的針角衍縫大片蒸騰,
棧道流動著無序的逶迤。
漸漸近了,逶迤來觸摸。
而我,與一桿蘆葦并立,靜默地
看你。在所有的逶迤,
為你執(zhí)意的遺落,駐足。
我你近旁,這是實實在在的。
所有逶迤,在你近旁,
都是實實在在的。
詩人吟著詩,為你感嘆:
“只有幾縷薄霧,我們錯失了如夢如幻的場景。”
恍然中,我頓悟你的珍貴。
在現(xiàn)實的虛渺,或虛渺的現(xiàn)實,
是難尋的珍貴。詩人與我
向你---缶現(xiàn)實的遺落致意。
有人贊嘆。而我屏住呼吸。
怕驚擾你,怕語聲和腳步驚擾你,
驚了如夢似幻的實,
驚了虛渺給予現(xiàn)實的
一次真實的滋養(yǎng)。
虛渺?現(xiàn)實?抑或是
生命的遺跡? 而你---
是緣與命的重疊么?
是悲與喜的更替么?
是愛與恨的交匯么?
不若,哪來這般低徊縈繞?
哪來如此沉墜深眠?
你是想尋找么?是在守候么?
或者只為凝望?抑或思索?
還是一種求證?一次回憶?
我由遠(yuǎn)遠(yuǎn)的注視,到輕悄地
移步進(jìn)入。我懷揣太多心緒。
太多太多......種種
清晰與困惑,離析與廝纏,
思辨與索然,致愛而致痛....
當(dāng)我進(jìn)入你,恍如進(jìn)入
哲人的縱深與博廣。而我的進(jìn)入
依然是你對一段哲思作出的印證。
面朝霧靄,詩人在低語:
“我們的服裝太鮮艷,我們每一個太孤單。”
光與影重疊著,擁抱你
一種承載水天空氣陽光的精靈,
我描述,云去霧散,未必見得
天高云淡。烏云沉沉,不經(jīng)意間
天空換作另一種蔚蘭。我的命運(yùn)
也應(yīng)聲附合。最好的希冀與最壞的結(jié)果,
或耽于某種誘惑,玄妙置換!
你已頓悟,慢慢將自己隱散。
逶迤的人流,詩人與我,也在隱散。
唯獨(dú),哲人留下了。天幕沉降
只有月光的灰白和四周的昏暗。
視野在變,聲音也在變---
哪去了?鮮艷的服裝與嘈雜的人聲?
僅留著依稀的漁火守在延伸的寂靜。
哲人兀自立著,風(fēng)開始勸他離開。
“不,請允許我在這里。”回答異常堅決。
“我要確定,實與虛,哪一個誘惑更大?”
來源:本站原創(chuàng)
作者:焉然
編輯:龍志飛